微信将死，短信复生？

不知从何时起，发短信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日常操作，就连当年它的迭代产品——彩信、飞信仿佛也已经远离我们的生活，因此有人断言：短信已死。然而，伴随着5G的滚滚巨浪，短信竟然再次回到大众的视野！

日前，三大运营商联合宣布即将推出“5G消息”。一方面对传统短信业务进行功能升级，另一方面这也被外界视为试图再次向微信等即时通讯工具发起挑战。5G真能埋葬微信、并让短信取而代之吗？

5G消息是改头换面的短信，许多功能将超过微信

4月8日，中国联通、中国电信、中国移动联合发布《5G消息白皮书》（以下简称“白皮书”），业界认为，这一新诞生的5G应用将催生更多服务升级与产业创新。

在三大运营商的期望中，5G消息可能是最快落地的5G应用。毕竟用户无须下载客户端，在手机原生的短信入口就可以接收5G消息。

白皮书称，5G消息按照交互方式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个人用户之间（C2C）的文本信息、图片、音视频、位置等内容的传输，并支持群发消息、创建群聊等功能；另一类是行业客户与个人用户的互动（B2C），政府和企业可以将公共服务和商业服务以富媒体消息和交互式卡片的形式呈现在短信对话框，用户通过底部菜单栏直接使用服务。例如，在与铁路订票系统12306的5G消息对话窗口中，车辆信息会以卡片形式展示，用户可在对话框里发送语音或文字、点选关键字，快捷实现车票预订、支付、改签等，还能与智能机器人对话，获得酒店、餐饮、约车等服务。

“5G消息是全球运营商的共同选择，基于统一的GSMA RCS标准，将为客户带来多媒体消息、商业类消息、智能化消息以及互动式服务、安全防伪等全新体验。”中国移动副总经理董昕说。

在5G消息的操作环境中，用户不需下载大量手机客户端，直接通过原生消息入口就能进行各类操作。这符合当前“轻应用”的趋势，可以大大减少用户手机内存的压力。

相较于传统短信，5G消息中，垃圾信息、广告消息的情况可能会有所改善。根据白皮书，运营商网络支持将终端上报的行业客户垃圾信息进行屏蔽。5G消息可以引入智能工具对短信内容进行更精准的判断、分类，将可能的垃圾信息单独分类，甚至建立拒收机制，有助于减少垃圾信息对用户的干扰。此外，5G消息还支持加密传输、图形密码等信息交互方式，可提供信息安全保障，保护用户隐私。

白皮书发布会上，华为、小米、vivo、OPPO、中兴、三星、联想等企业均表示将积极推动5G消息落地，其中小米手机后续将在所有5G机型支持5G消息，三星计划今年内实现对5G手机全面支持5G消息业务。

根据中国移动发布的消息，今年计划启动5G消息业务的试点。未来5G手机出厂时将预置5G消息业务功能，开机即可使用，目前不支持5G消息的手机也可以通过系统升级支持5G消息。

白皮书显示，中国三家运营商率先推出的5G消息业务可覆盖中国全部手机用户，并实现与全球其他运营商用户的互联互通。5G消息协同发展是中国联通、中国电信和中国移动践行网络强国战略的又一重要实践，对中国通信运营企业协同推动产业、降低运营成本、提升国家网络竞争力具有重要意义。

曾经的辉煌，如今的没落

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当中，用户已经习惯使用微信、支付宝等APP，5G短信在这个时候作出巨大转变，结合短信的发展史来看，除了三大运营商想给予用户更多选择之外，这何尝不是短信的一次绝地求生的好机会？

1992年12月3日，22岁的通信工程师尼尔·帕普沃斯通过电脑，把总计15个字符的“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通过英国GSM网络发送到一台重达2公斤的便携式电话——Orbitel 901上，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条短信。

其后，随着GSM网络的快速普及，1994年短信进入发展快车道。2012年，中国手机用户发出了创纪录的9000亿条短信，在短信近30年的历史上写下最辉煌的一页。

2012年以后，以微信为代表的移动互联网即时通信平台逐渐将短信拉下神坛，运营商的传统业务几乎被替代。这其中固然有近年来提速降费、取消漫游费等政策带来的影响，但背后更深层次的是微信等即时通讯工具具备的免费文本、语音、视频等功能，只需要耗费少量流量即可完成。

一个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年份是2014年。此前在春节期间拜年短信被广泛使用，致使春节期间的短信使用量大幅增长。不过在2014年春节期间，中国内地移动短信发送量累计达到182.1亿条，除夕当日发送量达到110.4亿条，比2013年除夕下降8%，这也是拜年短信业务量首次出现下滑。

此外，由于微信的影响，2013年中国移动短信量锐减15%，2014年前4个月跌幅扩大至逾20%。微信还冲击了运营商的语音业务。随着微信的迭代，其基于社交形成的商业生态圈对运营商的威胁也越来越大，运营商越来越像是在给微信“打工”。

运营商也曾试图挽救短信业务，比如个人使用短信量减少，那就大量拓展企业用户。运营商们推出了面向企业的短彩信解决方案，并有众多服务商为之服务。

以某服务商在官网给出的方案为例，其向企业提供行业短信和营销短信两种方案。其中行业短信适用于验证码、通知、订单、物流等行业应用触发以及祝福类短信；营销短信适用于会员促销通知、打折促销、开业庆典、新品上市、活动通知等会员活动类短信。

企业短信的需求量确实在不断增长。比如顺丰等很多快递企业选择通过短信通知收件；摩拜在2017年高峰期的短信发送量是2亿条/月；滴滴2018年的短信费用接近9亿元。

不过这些面向企业的方案仍旧采用类似个人短信业务的按条收费模式，量大从优，短信单价远远低于个人短信业务的收费。从中国移动的数据来看，其短彩信业务收入从2012年至2016年快速下滑，而从2016年至今，则一直稳定在280亿元左右，几乎未有增长。

2019年被很多人称为中国5G商用元年。与4G相比，5G具有带宽更宽、速度更快、信号更好等特点，这使得5G的应用场景更多元，短信业务也得到了实现脱胎换骨的好机会。

是干掉微信，还是造出下一个飞信？

三大运营商联合推出5G消息业务，毋庸置疑，这会对现有的即时通讯产品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首当其冲的便是行业龙头——微信。

如果将5G消息的功能与微信对比，确实有些对标的味道。中国移动研究院业务研究所所长黄更生在对5G消息进行解读时就表示，5G消息继承了传统短信免注册登录、免安装应用等特性，同时采用统一的国际标准，与采用私有协议的APP应用“孤岛”相比，5G消息在互联互通上拥有优势。

与此前运营商为了阻击微信等即时通讯工具而推出的飞信、易信等APP相比，5G消息由于三大运营商的联合，以及众多主流手机厂商的加持，在互联互通和用户基数上确实会有相对良好的基础。

“5G消息并不是新技术，它的本质是RCS（Rich Communication Suit，富媒体通信解决方案或融合通信），这一概念早在十多年前的3G时代就有了。但最重要的是，这次三家运营商合作了。”业内人士表示，如果国内三大运营商在飞信时代就达成合作，微信就危险了。

信息消费联盟理事长项立刚认为，如果三大运营商用更加开放的心态把更多服务者整合起来，成为一个强大的综合服务平台，这对于微信、支付宝等都会是一个巨大冲击。

“运营商们只要联合起来为用户提供统一化、标准化的业务，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干预阻碍的。因为运营商是通信底层，这是其他任何互联网公司都没有的能力。”资深电信分析师马继华说。

不过，也有专家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中国人民大学智能社会研究中心研究员王鹏说：“我个人认为，5G消息对微信影响不大。多重因素叠加才塑造了微信这样一个成功的商业模式和商业产品，未来不是不可能出现颠覆微信的产品或服务，但在当前的市场情况下，运营商推出的即时通讯业务还是很难取代微信的地位。”

的确，打败微信的从来不是另一个微信，这不仅是运营商们惨败后的经验教训，在阿里曾大力推广的来往失败上也得到了验证。

实际上，在飞信沉寂之后，中国移动近两年将其升级为和飞信，主打办公协同，同时也具备了5G消息的融合通信功能，但在市场上的声量并不大。分析人士认为，用户在微信等即时通讯工具上的使用习惯已经相对固定，同时微信的功能也不仅仅是当初的即时通讯功能，而是囊括了朋友圈社交、支付、信息内容，以及建立在小程序上的庞大应用生态。“要替代微信不太现实，但基于手机的基础短信功能入口，抢占一定的用户时长是有可能的。”

也有人指出，5G消息并非要与APP们竞争，而是共生关系。中国移动综合部原副总经理葛颀在接受采访时就指出，5G消息与APP们共生，“共同满足企业和个人消费者在不同消费场景下的信息消费需求”。

5G消息如果收费，谁会买账？

目前，5G消息支持富媒体内容和智能交互，能够有效提升行业消息的点击率和转化率，可应用于政务民生、金融、物流、交通、电商等众多行业，同时具备健全的监管体系，具有广覆盖、深触达、高可靠的特点，入口价值更高，未来发展潜力巨大。依托于产业链的生态化发展，5G消息业务虽然前期已有一定积累，但仍然有一些问题亟待解决。

正如中国移动研究院副院长杨志强在去年“移动5G 消息实验室”成立之时所说，RCS仍面临三大挑战：一是用户的服务体验不一致，给终端互联互通带来挑战；二是消息业务将会不断创新演进，需要终端快速跟进和支持，传统的技术研究、标准制定、终端研发、运营商测试等运营商长周期的流程，难以适应RCS快速发展；三是行业客户对RCS业务仍不熟悉，开发门槛较高。

另外一个关键因素就是5G消息的资费问题。相关运营商企业表示，由于5G消息还未正式商用，在具体资费上还未有明确的对外计划。所以目前也暂时无法评估5G消息对普通用户的吸引力如何。

5G消息官宣后，就有网友评价称：“最重要的资费问题还没说，如果像短信一样按条收费，我是不会用的。”这也是在彩信业务和飞信业务上的问题之一。彩信业务虽然也实现了能够发送富媒体消息，但消息容量有限制，单条价格也比普通短信高出许多；飞信实现了中国移动用户之间的免费发送，但跨运营商发送仍然要收费。

有业内人士猜测，为了避免重蹈彩信和飞信覆辙，5G消息有可能会采取按流量收费的计价模式。不过由于5G时代流量单价的大幅下降，采用流量计费又能为运营商带来多少新增收入，还是个问号。从这一角度看，要培养用户使用短信入口的服务也不是件容易事。

此外，运营商之间如何融合？谁来主导？如何进行费用分成？这关乎未来5G消息的发展速度。不同于微信，5G消息是落地到各个运营商，而各个运营商势必都会争夺企业用户，建立自己的5G消息中心（5GMC），要融合就势必要用到其他运营商的用户，如何进行费用的分成，这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微信、支付宝等APP们深耕移动互联网多年，早已形成了自己固有的良性生态，用户黏性非常之高。5G消息能否拿回被微信等应用抢走的市场，又或者在新的物联网增量市场分得一杯羹，尚需时日见证。从现在的情况而言，5G消息和APP们会是共生，可中间也会有针锋相对。但那也许不是最重要的，起码在用户眼中，是多了一个选择。

（《人民周刊》2020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