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身体穿上“衣服”精神却永远“裸奔”

近日，有网友晒出一组舞台照片，在杨丽萍最新编排的舞剧《孔雀》中，有一段男舞者造型尺度很大，全身只穿着一条肉色紧身打底裤，侧躺在女演员怀里的时候，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全身赤裸。这些舞蹈剧照在网络上引发很大争议，意见呈现两极化。有些人认为这有些上纲上线，还有些人认为这确实不雅观，是在“擦边”。

这核心是“孔雀舞中的孔雀也应该有羽毛”和“难道要给大卫穿衣服”两种论调的争论，也是“借着艺术的名义打擦边球”和“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两种观点的争论，所以这究竟是故意“擦边”的“辣眼睛”行为，还是真正为艺术服务的行为？

首先要看如此造型的目的，是为了故意夺人眼球不必要的装扮，还是为了更好呈现舞蹈效果。从6月15日杨丽萍做客四川观察时的回应来看，她说全剧分为春、夏、秋、冬四个篇章，演员那时候的造型是符合剧情的，男演员饰演的孔雀角色奉献出了全身的羽毛以获取女孔雀的自由，少了其它的装饰，需要用极致的身体、肢体语言来进行表演。同时，在其官方视频所发的不同场同一段落视频片段，男演员身上部位是盖了一层薄纱的，此图片只是其中的个例。从目的性来看，舞台造型无可厚非，舞蹈动作正常，并不具有性暗示；且从观赏性来看，男舞者的肌肉线条很漂亮，不该被评价不雅。

当“不理解”“没必要”的观点甚嚣尘上，当舞蹈这一本身高雅的艺术被冠以“不雅”的评价，当艺术被类似质疑“擦边”的观点束缚，艺术真正的春天又何时才能来临？事实上，孔雀舞引起争议已不是第一次，杨丽萍爱徒肖荣浩曾在今年4月发布一段男女舞者胸部紧贴、左右来回相互摩擦的视频，被指不雅。孔雀舞通过肢体动作来展示孔雀的优雅与美丽，这些舞蹈动作是他们通过观察孔雀的习性进行改编的。即便肖荣浩作出“动作幅度大视频可能会显得有些怪异，剧院演出时距离远就正常了”的解释，仍有不少人对此加以批判，“擦边的孔雀舞，就像被误解的阳春白雪。”当“封杀”论四起时，也不禁让人担心这种艺术形式是否会消弭。如今很多舞种被认为在“跳大神”，很多行为艺术被质疑其无意义且浪费资源，很多作画形式和风格不被接受。受众一句“看不懂”“不理解”似乎就否定了其全部意义，但事实上，艺术虽然既需要“阳春白雪”也需要“下里巴人”，但是审美是多元的，且很多艺术形式具有超前性，这正是它的特性，也需要予以尊重和包容。如果艺术的张力和生命力被“禁止裸露”所禁锢，那将是一种遗憾。当镣铐戴的越来越多，也将越来越难起舞。

许多人对艺术加以批判的同时，也有对“擦边”的敏感，对裸露避之不及的心态，对网络“鉴擦”的热衷。当有任何疑似裸露或者“性暗示”的情况存在，便会“网络出警”，对其指指点点。但相较于“鉴擦师”的存在，更需要警惕的是，“擦边”的鉴别范围正在扩大。从热依扎在机场穿低胸装被骂“博眼球”“有伤风化”，到雕塑馆里的裸体艺术品被指指点点，再到如今甚至来到了舞蹈领域称舞蹈服低俗无下限。当身体被“性化”，便附上了一层特殊的意味。法律规定的低俗色情是需要我们抵制的，但正常的部分裸露和自我展示不应被随意归为“擦边”。这不仅挤压了展示自己的空间，也挤压了艺术的生存空间。同时，我们也应该思索这是否是一种精神倒退，当很多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这些行为不妥时，精神上却没有真正得到净化，做不到理解和尊重，做不到去欣赏而不是指责。很多人身体穿上了衣服，精神却永远裸奔。应少一些恶意凝视，多一点善意接纳。观赏艺术不应该戴有色眼镜，想太多的人才需要反思。

几十年前的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中葛优饰演的角色有这样一段台词：“我是这样认为的，裸体一旦成为艺术，便是最圣洁的，道德一旦沦为虚伪，便是最下流的。勇敢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要被世俗的流言蜚语所困扰，记住，要像荷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而如今是2023年，我们在精神上不应该越来越倒退。

舞蹈很单纯，复杂的是人。当舞蹈被套上越来越重的枷锁，精神却可能只会越来越轻。裸体也可以圣洁，道德也可以虚伪，即便当很多人身体穿上衣服，精神若不加以荡涤，覆上一层尊重、接纳的薄纱，便会永远裸奔。

（张韶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