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缘何顶风冒雪给暴式昭送米

光绪十七年（1891年）春，晚清吴门画家秦敏树创作了一幅画作，画作得到了众多大家名流的题咏，24位晚清名流和18位现代名流在上面留下了真迹，这幅画作就是《林屋山民送米图》。画作以白描的手法，生动地记录了西山百姓顶风冒雪为暴式昭送米送柴的场景。
　　暴式昭（1847—1895年），字方子，河南省滑县（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牛屯镇暴庄村）人，清光绪十一年至十六年（1885—1890年）在苏州府太湖厅西山甪头巡检司任巡检官。巡检是最小的官，从九品，属州县管辖，主要负责训练甲兵、维持治安、镇压反叛。暴式昭为官清廉、勤政爱民、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深受百姓爱戴。
　　暴式昭在出任西山甪头巡检司巡检前，曾在平望巡检司做过巡检。对于巡检的职责，暴式昭十分清楚。一到西山甪头，暴式昭就进行私行察访，了解社情民意。他穿着草鞋，走遍了西山岛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
　　上任第一年十月，暴式昭发布禁赌告示，将设赌局、设骗局、抽老千的许虎姐等6名主犯全部捉拿归案。第二年三月，又张贴禁止吸食和贩卖鸦片的布告，将贩卖鸦片烟的首犯严达三抓捕归案。并存于西山岛多年的赌、毒两大毒瘤，在暴式昭的主持下被铲除了。西山百姓深感暴式昭是一位为民办事的好官。
　　在平望做巡检时，暴式昭不仅以“作为”得到同僚中有识之士的认可，更以清廉获得百姓的好评。来到西山后，暴式昭为官更加清廉，生活更加节俭。由于没钱买房，全家只能租住简陋的民房，暴式昭自己在房后开荒种菜、养鸡养鸭，夫人动手织布补贴家用，平时吃饭都是蔬菜为主，难得有客人来访或逢年过节才开荤。当时西山有3家典当铺，原先每年都要以交保护费的名义，向巡检纳钱360千。按照当时的行情，这些铜钱大约可折算成150两银子，相当于暴式昭一年俸银的5倍。面对这样一笔不菲的财富，其他人都纷纷笑纳，而暴式昭却把这笔钱以3位典当商人的名义，全部捐给了西山的慈善机构“继善堂”，自己毫厘未取。
　　光绪十六年（1890年）的花开季节，许多外地的养蜂人来到西山肆意放蜂采蜜。西山百姓是以花果为主要生计的，外地人的蛮横做法影响了花果收成，也严重扰乱了地方治安，引起山民们的不满。暴式昭予以阻止，外地养蜂人不肯善罢甘休，官司打到了苏州府。十一月，暴式昭被当时贪贿渎职的知府魁元以“情性乖张，作事荒谬”为由，革去了官职。
　　在西山做巡检的5年间，暴式昭对西山的名胜古迹作了详细的考察，遇有面临危废的古迹祠墓，即自己出资或倡导立碑修复。他还收集西山诗文，以微薄的薪俸出资印刷，夫人李氏把仅有的首饰也典当了来支持丈夫。现在革了职，断了经济来源。时值隆冬大雪，年关将至，暴式昭无钱回河南老家，家里很快就陷入了没米下锅、没柴取暖的困境，全家人只能以野菜充饥。
　　听说此情况后，长期受惠于暴式昭的老百姓坐不住了。陈巷村村民率先凑了一石米送到了暴式昭家，西山其他村镇的百姓也纷纷行动起来。他们肩挑船载，竞相送米送物，帮助暴式昭家过年。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暴式昭先后收到大米104石8斗，柴约10倍于米，鸡鸭鱼肉、糕酒果蔬之类不计其数。暴式昭将百姓所赠物品开列清单，以备日后奉还。根据清单一计算，暴式昭发现送米送物的村落多达80余个，几乎涵盖西山所有村镇，参与的百姓有七八千家。对于送来的粮食和钱物，暴式昭自留了很少一部分，其余全部用于周济西山的贫困百姓。
　　西山诗人、画家秦敏树得知后，特意绘制了《林屋山民送米图》，生动再现了西山群众冒雪争相给暴式昭送米送柴的感人场景。此后，《林屋山民送米图》经俞樾、吴大瀓、吴昌硕、曹允源、邓邦述等名流题咏和郑文焯补绘《雪篷载米图》，形成长卷。再后来，又经胡适、朱光潜、冯友兰、游国恩、俞平伯、朱自清、沈从文、张大千等学者画家题咏，以及徐悲鸿再绘《雪篷载米图》，以《林屋山民送米图卷子》为名出版。
　　暴式昭被革职后，许多西山百姓想留下这位深受他们爱戴的清官、好官。光绪十七年（1891年）正月初八、初九日，村民蔡剑门出于义愤，手持竹梆、遍山敲击，邀约西山民众到苏州城里，请求官府恢复暴式昭的职务。不料，苏州知府魁元又诬陷暴式昭，说他“向各户敛费求索”，讹诈百姓。百姓馈赠大米和钱物，是上一年十二月初十开始的，比蔡剑门“敲梆约众”早了近一个月，跟蔡剑门完全没有关系。光明磊落的暴式昭在禀帖中如实回复：“山民馈送柴米，系出于万众心情所愿，绝无一人乞求讨索，亦无一人劝谕嘱托。”“蔡剑门蕞尔寒悴，无大势力，万众若不情愿，又何至听从其言耶？”
　　光绪十七年（1891年）三月初六，暴式昭带着全家踏上了回河南老家的路。西山百姓四五百人至码头相送，哭成一片。暴式昭夫妇也泣不成声，最终依依不舍而去。船上仅载图书数十卷、太湖石三方、质券（典押借贷的契约）一束而已。离开西山，暴式昭只带走了西山人民的深情厚谊，可谓“为官九品，为人一品”。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暴式昭拄着木棍到天津请求从军，得到督师吴大瀓的留用。暴式昭遂从军榆关，到塞外采购战马，往返千里，不私一文。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正月，暴式昭积劳成疾，在关外病逝，马革裹尸归葬河南滑县故里，年仅49岁。
　　100多年后，西山甪头巡检司所在地金庭镇，利用明月湾村的邓家祠堂为暴式昭建造了纪念馆。暴式昭的家乡滑县，也建成了暴方子纪念馆。暴式昭的感人故事，仍然在流传；暴式昭的形象，仍然活在百姓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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