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6月,高考季,莘莘学子奔赴考场,书写人生中一场重要的答卷,开启新的人生。本期“好书荐读”摘录梅宏院士的高考故事,解析他在个人命运的幽微时刻,经历的酸甜苦辣,展现出不屈的人生斗志,勉励青年人相信知识改变命运。
梅宏,1963年5月20日出生于贵州省遵义市,计算机软件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欧洲科学院外籍院士,高可信软件技术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北京大学)主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副院长,国家电子政务专家委员会委员。
如果读文科能考上北大
当年高考,文科是考语文、政治、数学、历史、地理和外语。理科就是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和外语。外语我们那年是第一次列入考试科目,之前是不考外语的,所以当年外语满分是30分。我们初中学的是俄语,高中才开始学英语,而且是老师自学后再教给我们。我记得考了100分的45分,折合下来不到14分。
我高考成绩430多分,是全县唯一一个过了400分的。当年高考总分是530分,5门课各100分,加上外语30分。那年全省的理科“状元”在遵义四中,大概是470分。我的成绩在贵州省大概排20多名,在30名以内。
我差在哪?英语。我的英语没及格,只考了十几分。还有一个可能是化学,那年的化学我的分数极低,从来没那么低过,才70多分。后来我父亲还曾想去查分,怀疑是不是判错了卷。事实上我历来考试,事后估分都是基本准确的。那次是少有的一次例外。
如果当年读文科,我上北大估计没问题。初中文科考试,基本上没有同学能够超过我的分数。我记忆力好,历史、地理考试基本都是高分。特别是历史,怎么考都是90多分。唯一的一次60分,还是因为同学抄我的答案,连带我被判为作弊,老师给了60分。再加上我还有数学的优势,当时文科数学考的比理科简单。
当时,我第一志愿报的是清华大学。其实,我父亲原本想让我报考浙江大学。因为抗战时浙大迁到了余庆的邻县湄潭,浙大在当地的影响比较好。我父亲是新中国成立后和我奶奶一起从重庆巴县到的湄潭,大学毕业后才分到余庆中学任教。当时是分数出来以后再填志愿,县教育局领导认为我的分数不错,就鼓动我填报了清华大学。
后来最终读的南航,主要还是当时我们不懂高考录取的规矩,我填报的是清华大学的无线电专业,而且不服从调剂。由于退档较晚,我第二志愿浙江大学,第三志愿成都电讯工程学院(以下简称“成电”,现电子科技大学),第四志愿北京航空学院(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第五志愿四川大学,都录完了,都没名额给我了。这些学校除了浙江大学填了光学仪器专业,川大填了数学专业,其他都是无线电专业。
除了想去浙大,当时我们还是很想去成电读的。因为我爷爷是从重庆(彼时重庆还属于四川)到贵州做小生意,后来就留在了贵州湄潭。从小我们就填写籍贯是四川巴县,加上前几年的高考余庆有考上成电的,回来也宣传,这样四川和成电就成为我向往的一个地方。
因为我没有被填报的学校录取,而当时省招办争取让高分考生都有大学读,这样他们做主就给我投到了南航。感谢南航的录取,否则当年我可能就没学可上了。
一直有一颗上进心
说到接到录取通知的情形,这就有些戏剧性了。高考完了,母亲问我考得怎样,我说:“您放心,我要考不上,全县人都考不上。”那时候我是很狂的,因为我对自己考试的成绩估分一向八九不离十。
临近发榜时,我和我弟到湄潭叔叔家玩,回家前说去买点东西。到了百货公司我看上一个挎包,上面印着一架正在起飞的飞机图案。一问,售货员说这是某人到北京开会带回来的纪念品,在那里寄卖。我10块钱买了下来。那天还挺奇怪的,从湄潭到敖溪的班车没有了,我们就坐车到了邻镇松烟。松烟到敖溪有大约20里路,我们当时就决定走回去。到家门口时,有人说我的通知书到了,一看,是南航,实话说我当时还不知道南航这所高校。那时第一念头就是,不去读了,再复读一年。
后来很多人劝我,包括我父亲也说,去读吧,这也是全国重点大学。当时对录取后不读有严格的规定,还需要办理很多手续,否则第二年不能再考。
走进南航后,心情还是有点儿失落。因为前面几个志愿一个都没中,特别是像成电都没录取我。也就是,到了南航心里还是没迈过那道“坎”。
特别是当南航有老师问到我的“高度近视”情况时,我才知道录取过程中“高度近视”也是我被退档的原因之一。当然,我一直没有近视过,应该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到南航后,较长一段时间,我一直热衷于各类学生活动。我参加了学校大学生科协下的文学组,积极参加各种文学交流活动,后来还做了组长。我担任组长期间最值得提的事是把作家张弦(1980年,其创作的《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请到南航做报告。当时文学组聚集了一帮爱好者,活动多,自然耽误学习,组里有好几个同学因此退学回去复读了,有的后来又考上了自己喜爱的文科。我还担任过校团委的宣传委员,负责每周末在学校礼堂电影放映时用幻灯播放学校一周要闻。
当然,我并没有像我的某些组员那样放弃专业,完全沉迷于文学之中。在参加各类学生活动之余,我对自己的专业学习还算保持了以跟上课程进度为基本目标的精力投入。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刚进校后的第一门考试是物理,我记得就考了班里最高分,这无形中为自己立了一个标尺。另外就是贵州是航空工业基地,贵州学生毕业后基本上都是分配回去。而我不想被分配回贵州,因此,必须保持一个好的成绩。
回首往事,我这一生,自己选择的机会并不多,基本上都是被选择。这也和我的性格有关。我比较怕老师,一般老师吩咐我做的事都会去做。我很多选择就是当时听了老师的建议。
南航是我值得感恩的青春岁月,没有南航的录取就没有我的今天。在南航读书给了我保持自信、努力上进的机会和动力。
不要纠结于大学专业
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莘莘学子前赴后继。每当看到这些青年朋友,我都觉得,年轻时天性应该放开一点儿。我们那时候没有受到太大的压力,读的课本很薄,有很多时间去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对高考考生来讲,心态应该放宽点儿,因为只有在轻松的环境下才能更好发挥自己的水平,太紧张是考不出好成绩的。
高考完了以后,要放松自己,利用好暑假的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因为进入大学,就是进入了人生的一个新阶段,需要换一种心态去面对。
从专业来说,现如今大学毕业的学生有很多人找的工作并非自己所学专业领域。我始终欣赏通识教育。大学是一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形成最为重要的阶段,在这个时期应该多学基础知识,这可能对将来的发展更好。所以,大学专业的选择不用太在意,而且以后改换专业的机会也很多。即便是我们过去那个年代,学计算机专业出来的人,很多后来也是从事了其他行业的工作。
中国的大学教育已经进入一个大众化时代。如果说我们过去的大学教育是精英教育,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大学教育变成了一个大众化的教育。我觉得大学阶段更重要的还是通识教育,是为人生打好基础的阶段。当前,教育部也在推进相关学科改革,如新工科建设。我理解,其中的要义也在于改变过去“一专业定终身”的状况,为学生的未来发展留下更多选择的可能性。理想的情况应该是,把专业的选择更多留到大学高年级甚至研究生阶段。
(本文节选自人民日报出版社《我为什么上大学:30位院士高考回忆录》)
(《人民周刊》2025年第12期)
(责编:张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