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65363526
rmzk001@163.com
编者按：1984年，董耀会和同伴完成了首次徒步考察长城之旅。此后，他一直致力于长城历史文化研究、长城保护和利用工作。如今，已成为燕山大学中国长城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主任、教授，河北地质大学长城研究院院长，中国长城学会首席专家、副会长，中国旅游协会长城分会会长的他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本刊开设“‘长城之子’话长城”专栏，记录他与长城相依相伴的人生。
沿着河北境内的拒马河继续往上游行进，有两段非常好的长城——乌龙沟长城和白石口长城。这两段长城都位于河北涞源，属于太行山山地与冀北山地交接地带。涞源县的山地面积，占全县面积的80%以上。乌龙沟长城和白石口长城，就坐落在太行山、恒山、燕山三条山脉的交会地带。这些大山上基本都有长城，除了乌龙沟长城和白石口长城，还有浮图峪长城、插箭岭长城等。
涞源境内长城全长150多公里，经过12个乡镇。西面接山西省平型关南的下关，东北入涞水县进入北京的门头沟区。涞源县境内的长城有敌楼300座，比较大的城堡有6座。这里是全国长城保存最完好的地段之一，也是内长城中长城穿越县域最长的县份之一。
涞源县有两条河的源头，其中涞水源头叫北海泉，位于县城东关村；易水源头叫南关泉，位于县城南关村。
涞源县长城的很多地段都保存得非常好，最有代表性的地段是乌龙沟长城和白石口长城。乌龙沟长城的“乌”其实是古代神话传说中对太阳的代称。传说中太阳里住着三足乌，后来人们就以“乌”来代替太阳。在古代，乌龙在中国是太阳神的意思。唐代诗人大都把忠心耿耿的狗，称为乌龙。白居易有诗写道：“乌龙卧不惊，青鸟飞相逐。”李商隐也有诗云：“遥知小阁还斜照，羡杀乌龙卧锦茵。”
这里边也有个故事。相传西晋书生张然养了一条狗，他给很喜欢的这条狗起名叫乌龙。张然的妻子非常漂亮，却跟张家的总管有了私情，两人想要谋害张然。一天，张然回来，乌龙咬住他的裤腿拽着不让他进门。张然很生气，踢了乌龙一脚。吃饭时，张然刚端起碗，乌龙就跳起来把碗给撞到地上。这时一只猫跑过来，吃了地上的饭中毒死了。张然恍然大悟，这是有人要害他。这时总管拿着刀冲进来要砍张然，乌龙跃起，一口咬住总管拿刀的手。乌龙救了主人，从此乌龙也就成为忠心耿耿的狗的代称。
乌龙沟关是明长城真保镇的重要关隘，史称“乌龙雄塞”，位于涞源县乌龙沟乡。乌龙沟关堡城始建于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明万历年间增修了乌龙沟关城并加筑了瓮城。
如今，乌龙沟城墙、城门都保存较好，南、西城门都有瓮城环护，瓮城门额各嵌一匾。南瓮城匾阴刻横书“栩荆门”，西瓮城匾阴刻横书“镇朔门”。乌龙沟堡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南北长约200米，东西宽约150米，城墙和城门都用条石和青砖砌筑。
乌龙沟长城的城墙和敌楼保存得很好，完全是一种原始状态，而不是后来重新修过的。乌龙沟长城全程20多公里，敌楼上都有石质匾额，写着乌字××号，这样的敌楼共有66座，至今还保存完整的有40多座。乌龙沟长城的敌楼非常密集，1984年我们徒步考察长城，在山上休息的时候，坐在长城上放眼望去，能看到的敌楼就有20多座。
乌龙沟不但是古代的重要关塞，抗战时期也是晋察冀边区的核心地区。八路军在长城内外与日寇展开了殊死搏斗，在这一带留下了许多英雄篇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百团大战，东团堡战斗就发生在乌龙沟长城附近。
白石口长城西起插箭岭，东到白石口关。涞源有这样一句俗话：狼牙山高，高不过白石山的半山腰。白石山是涞源的最高山，海拔2000多米。白石口长城就位于白石山下的白石村，白石口关又叫“云谷重关”。据《畿辅通志》载，白石口“明嘉靖三十年（1551年）筑城，在关城里设守卫”。白石口关是明长城真保镇重要关隘，关口原有三道城门，现在只剩下南门。
白石口长城西边的插箭岭和东边的白石口关，是长城上两个重要关城。它们相距约8000米。这段长城保存得非常好，现在有三分之二墙体基本完整，有些地段城上的垛口还很好。如今河北石家庄、保定，甚至北京的很多户外运动爱好者都喜欢到这里看长城。
白石口长城西段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大名府滑县工”，说明这段长城是由大名府滑县（今河南省滑县）民工修筑的。东段山上有两重城墙，附近村民还都把这段长城叫“曲阳城”，当年这段长城很可能是由曲阳县民工修筑的。
长城的敌楼一般都是骑墙而设，白石口长城有的敌楼建在长城墙体之外几十米的地方。有人说敌楼是不是建错了？其实不是，在长城之外视野开阔的地方建一座敌楼，使戍守长城的人可以看到沟外更远的情况。
白石口长城基本上都是由毛石砌筑的。白石口东坡高尖山到香沟村南，因为山势险峻，基本上以山险为墙，没有再修筑长城的墙体。过了这段山险墙之后，由湖海村西南才开始又有石墙，止于湖海村东南的大平顶山（亦称“跑山坨”）半山腰。山上非常险峻，人们从背面根本没有办法翻越这座山。长城就修在半山腰，一段一段利用山险建成。在两个山险之间的垭口，通过修建城墙来封堵住可以翻越的地方。
城墙顺着山向北转到亚家庄东山梁，这段长城称为“宁静安城”，当地老百姓称之为“孟良城”。孟良、焦赞是评书和戏曲《杨家将》里面的两个人物。传说北宋大将孟良、焦赞曾在这座城里驻兵打仗，其实，历史上并没有孟良这个人，焦赞是北宋后期的将军。过去评书、戏曲是民间非常重要的一种娱乐方式，其塑造的文学形象便深入人心了。
到乌龙沟长城和白石口长城，一定要尝尝涞源有名的小吃。1985年，我们徒步考察长城时到了乌龙沟，老乡就给我们做糕吃。那时，农村已经开始包产到户，粮食基本够吃了。但是还不富裕，农民总体来说也还很穷。过年过节或者家里有红白喜事的时候才可以吃糕，一般的日子是吃不起糕的。老乡对我们都特别好，特意为我们做糕吃。
今天糕已经非常普遍了，涞源的糕非常好吃。涞源产黍子，黍子去皮称黄米。涞源做糕是把黄米面裹好搁在锅屉上蒸，蒸熟了叫黄糕；蒸的时候，在锅屉上放好面，一层一层插上枣，叫枣糕；也有的在糕上撒上芸豆叫豆子糕。蒸熟了再炸一下，叫炸糕，都非常好吃。
除糕之外，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涞源的豆腐。乌龙沟和白石口的豆腐之所以好吃，原因有二：一是这一带水质特别好，二是在做法上与众不同。我曾到老乡家去看做豆腐。这做豆腐，不用卤水，也不用石膏，而是用一种酸浆。做豆腐时挤出的浆水经过发酵变酸成为酸浆，然后下一次做豆腐时用这个酸浆去点。豆腐非常嫩，入口却很有咬头。酸浆也可以直接喝，味道有点像北京的老豆汁。
（《人民周刊》2025年第9期）
（责编：张若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