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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徒步考察明代万里长城时，看到过很多用龙字冠称的地名，比如山海关老龙头、阜平龙泉关、涞源乌龙沟、涞水大龙门关等。大龙门关又称龙门峡，是真保镇长城非常重要的关口，是紫荆关通往山西的重要通道。这座关城位于涞水县拒马河支流小西河的南岸，虽然是支流，古时水流量非常大，有文献记载明代可以行船。小西河从峡谷中穿行东去，两侧岩壁非常陡峭。《水经注》中称这条小西河为紫石溪，因河畔山崖阳光下呈紫色而得名。
长城大龙门关内有大龙门堡，建于明永乐八年（1410年）。整个城堡基本保存着完好的状态，城堡的城墙主体多以条石、青砖垒砌，也有特别险的地方用块石垒砌。城堡周长约2000米，墙高5—8米，平面呈不规则形，有东西二座城门。西门有匾额，书“镇宣威武”四个大字。现城门还在，不过石匾没有了。东门嵌有“屏翰都寿”四字匾额，上款写着“明万历十年十月吉旦”，东门和门匾都保存得很好。
大龙门堡有西、东、北三面城墙，南面紧靠陡峭的山崖，未建城墙。城内有衙门一座，还有校场和军库。现在这些建筑早已经没有了，只存地名还在使用。明代在大龙门堡设把总，下辖长城的十二座关隘。明代文献有很多关于大龙门长城的记载，也有很多朝廷要员到这一带巡视关防和督修长城的记录。城内还有一些石碑，有隆庆二年（1568年）七言绝句诗碑，还有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重修二圣祠记”碑，这些石碑记录了明代戍守这段长城将士的名字。这些碑刻除记录高级官员，也记录了长城最基层的官员，有把总李著、王万信、谢娘等。
看到碑刻中“谢娘”这个名字，我感到很奇怪。谢娘在中国古代专指美貌的才女，西晋时王凝之妻姓谢，非常有才，后人因为她是才女，称她为谢娘。很多著名的诗句，比如唐代韩翃的“承颜陆郎去，携手谢娘归”，清代纳兰性德的“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都以谢娘代指美女和才女。不知道当时驻守大龙门堡的这位把总，父母给他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否与民间男孩取一个女性化的名字好养活有关。
关于大龙门城堡的由来，当地有一个传说。明代一位皇帝，他做太子时喜欢父皇的一位宠妃。当上皇帝后，他想让这位妃子做自己的贵妃。妃子很犹豫，说“我是老皇上的妃子，是皇帝的长辈，再做新皇帝的贵妃，这个辈分就错了”。宠妃让皇帝找一个“凤凰双展翅”的地方，建一座城堡。她改了名姓过去住一段日子，然后再把她娶进宫来。皇帝选中了涞水拒马河畔的这块宝地，修建了大龙门城堡。
这只是传说而已，其修建完全是军事防御的需要。若站在山上俯瞰大龙门城堡，形状倒很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城中万历四十八年“重修二圣祠记”记载：“龙门虽负有危峰绝壁之险，然其接宣云去胡落仅数十舍。”龙门这个地方虽然山高峰险，但是由于这里离宣府和大同两个长城重镇非常近，所以这个地方防御的需求非常强。
长城沿线的摩崖石刻，有两处最有名，一处是陕西榆林的红石峡，另一处就是大龙门城堡。红石峡的摩崖石刻在国内外非常有影响，而知道大龙门城堡的人却并不太多。实际上，大龙门的摩崖石刻比榆林红石峡的摩崖石刻价值更高。红石峡的摩崖石刻有明代的，但以清代和民国年间的为主。而大龙门城堡外数十处摩崖石刻，包括词、绝句和一些题记，全部都是明代戍守长城的将士和到这里巡视长城的官员的刻迹。
图为保定涞水大龙门关摩崖石刻。（董耀会供图）
大龙门摩崖石刻的文字有大有小，大致分为两个区域。离大龙门城堡远些的那片，摩崖石刻的字比较大。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都御史贾三近题写的“万仞天关”，每个字都高达2米多。字体稍小的有“龙门峡”“清泉泻涧”“千峰拱立”“凤舞天中”“云飞眼底”，每个字也有半米左右。离大龙门城堡近的石刻，就在城墙底下的山崖上，像“金汤万仞”“玉垒千寻”“疆域咽喉”“峭壁千重”“龙行虎踞”“天成形胜”等，特别是“两山壁立青霄尽，一水中行白练飞”，这个七言绝句非常有气势。
过去，人们不知道在这片山上有这么多摩崖石刻。最早发现摩崖石刻的人，是涞水县文管所所长朱学武。我们徒步考察长城走到涞水，见面时朱学武刚结束由国家文物局、河北省文物局办的考古培训班学习。他介绍，上世纪70年代文物普查时，听老乡说山上的山崖下有字，就带着人去看。墙体上的苔藓长得非常多，什么字都看不出来，只隐隐能看到有字。他让农民一点点把附着在上面的苔藓清理掉，才看清楚了这些字的内容。
大龙门城堡北边的长城保存得很好。这段长城上的敌楼，上面也有石匾，有显示龙字多少号台的字样。这与乌龙沟上的乌字多少号台、白石口上的白字多少号台是一样的。我们考察长城的时候，很多龙字台的敌楼已经毁坏了，只有几座敌楼保存得很好。大龙门这段长城，上面石匾上写着“龙字五号台”和“龙字六号台”，这两个敌楼建在山的两侧。由于山很高、很陡、很险，从长城的外面不可能攀爬到陡峭的山崖，就在山的半腰建了一座敌台。在山的里侧有山路可以绕到另一座敌台，那座敌台在山另外一侧的半山腰又开始有长城。
清代初年，大龙门堡还是驻军重地，光绪末年才废止军堡功能，变成一个普通的村庄。这个村子叫大龙门村，村里人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戍守边关将士的后裔。我们考察长城时，这个村子有百余户人家，四百多口人，民风特别淳朴，很多民俗也还保留着。每年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有三天“龙门灯会”，当地人都出来参加。每年七月十五，还有“放河灯”活动。如今，明长城大龙门城堡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人民周刊》2025年第10期）
（责编：张若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