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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壮志撼山岳 勇士辉煌化金星

——《百面战旗红》之“杨根思连”

《百面战旗红》创作组    2023-07-06 14:52:54    《人民周刊》

编者按:2023年是抗美援朝战争停战70周年。1953年7月27日,在世界瞩目下,中美朝在板门店签署了停战协议,结束了一场残酷的大规模现代化战争。朝鲜战争的结束,标志着“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为纪念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本栏目将连续推出有关抗美援朝内容的战旗,以弘扬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打击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侵略过程中表现的大无畏精神,彰显中国人民的勇气和志气。本期为《百面战旗红》第28篇文章,执笔人为初见、胡金韬、胡国新、叶征。

 

荣誉战旗名称:杨根思连

授旗时间:1951年8月

授旗时战斗序列:20军58师172团1营3连

授旗领导机关: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

授旗前后主要战斗序列沿革:该连前身诞生于1932年的闽东“兰田暴动”创建的闽东工农游击第一支队;1934年2月,隶属中国工农红军闽东独立第2团;1937年11月,隶属福建抗日游击第2支队;1938年1月,隶属新四军第3支队第6团;1939年10月,隶属新四军挺进纵队1团;1940年7月,为新四军苏北指挥部第1纵队1团1营3连;1941年2月,为新四军第1师1旅1团1营3连;1941年4月,为新四军第1师1旅兼苏中军区第3军分区1团1营3连;1945年11月,为新四军第1纵队1旅1团1营3连;1946年1月,为山东野战军第1纵队1旅1团1营3连;1947年1月,为华东野战军1纵队1师1团1营3连;1949年2月,为20军58师172团1营3连;1985年6月,为陆军第20集团军步兵58师172团3连;1998年9月,为陆军第20集团摩步58旅3连;2001年12月,为陆军第20集团机步58旅3连;2017年至今,为陆军第83集团军机步某旅3连。

战旗精神:革命意志坚如钢,视死如归不畏难,敢打必胜勇争先

 

江苏泰兴有个不起眼的地方,原叫“羊货郎店”,后来出了个特级英雄,更名“根思乡”,从此远近皆知,声名鹊起。当地人筹资建了占地54.7亩的烈士陵园,大道中央,杨根思巨型雕像拔地而立,怒目圆睁、左手攥拳、右肋夹着炸药包、脚踏标有“US”字母头盔,大义凛然,气吞山河。

相隔几千里的朝鲜,也有个因杨根思而驰名的地方,叫长津郡。城中同样矗立着一座3米高的塔式纪念碑,正面镌刻着“永垂不朽”四个鲜红的中文大字,右边一行红色中文小字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连长杨根思烈士千古”。

能让两个国家和民族同时立碑永怀的人,并不多见,绝非寻常。这从杨根思短暂一生所获得的荣誉中足可印证:“战斗模范”“爆破大王”“华东三级人民英雄”“华东一级人民英雄”“全国战斗英雄”“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级英雄”“特等功臣”“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生前所在连以个人名字命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百位人物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以来最美奋斗者”……这一连串带着夺目光环的荣耀,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究竟是怎样的事迹,会让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灿烂?究竟是怎样的连队,会因一个人的名字而变得辉煌?要解答这两个问号,就要沿着杨根思和“杨根思连”的足迹,穿越时空,重新踏进那场艰难而壮阔的抗美援朝战争。

 

 

“不相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

1950年11月,不可一世的麦克阿瑟还没从第一次战役顿挫中回过味来,第二次战役又打响了。毛主席利用美军对中国军队入朝作战决心和规模的错误判断,命令志愿军隐蔽行动,诱敌出错,逐步将敌人引到预定战场,分割围歼敌人。

11月27日晚,杨根思率领3连,在9兵团20军58师172团编成内,对长津湖地区美军展开了分割围歼战,对手是海军陆战队1师全部和美步兵7师大部。

美海军陆战队1师,装备精良、机动性强,除坦克、火炮等重型装备外,还有飞机支援,火力强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该师打过许多漂亮仗,号称是从未尝过败绩的“王牌”。

不过,这回它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战场,碰上了刚刚扫除了国民党八百万美械军队、怀着强烈保家卫国决心的中国军队,一场“硬碰硬”的大战拉开帷幕。

外表瘦弱、内心强大的杨根思,带领3连冒着零下40摄氏度的极寒,每人只靠一把半生不熟的黄豆充饥,接连翻过了四座山,以一夜130里的速度,急行军来到了下碣隅里的大南里。

下碣隅里是长津湖南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却因有条简易公路穿镇而过,变成了长津湖地区的兵家必争之地。此时,大批美军已被志愿军9兵团困在了长津湖,经此南逃,是美陆战1师避免灭顶之灾的唯一机会。

下碣隅里南侧有个1071.1高地,俯瞰着下碣隅里公路,东南面有个小高岭,是高地的屏障,失掉小高岭,1071.1高地将难以防守。

俗话说“狗急跳墙”,夺路而逃的美海军陆战1师的榴弹炮,对这处交通命脉一打就是两个多小时,先后发射了近2000发炮弹,再加上营属迫击炮,美军总共倾泻了6000多发炮弹。

之后,美军对小高岭展开了疯狂进攻,战斗极为残酷,坚守小高岭的我军6连所剩无几。

紧急时刻,1营营长王贯一和副营长王国栋不谋而合:“好钢用在刀刃上,把3连拉上去!”

说曹操曹操到,担任预备队的3连连长杨根思刚好赶来营部请求任务,于是这个决定全局的小高岭防守任务就又落到3连肩上。

王贯一特别嘱托:“要记住,不许敌人爬上一步,能行吗?”

杨根思当即毫不犹豫表态:“营长,我保证,人在阵地在!3连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杨根思的底气,来自于誓死保卫新中国的坚定决心,来自于6年来积累的丰富战斗经验,更来自于内心深处日益坚定的必胜信念。

受领任务后,杨根思和指导员陈文宝迅速带领3连上了小高岭。杨根思与陈文宝是对老战友,患难中的搭档。还在当战士时,他们就曾在新四军浙西新登战斗中与日寇拼过刺刀,并一起把身中7刀倒在血泊中的营长王祥救了出来。王祥就是现在的172团团长,是他把小哥俩又弄到了一起。

二人观察发现,小高岭也就几个篮球场大,空间狭小,从高到低绵延下来有3个马鞍形的山洼,基本无险可守。

杨根思指着小高岭下面的公路对3连官兵们说:“美国鬼子想从这条路逃向南面的‘水门桥’,我们就要把这里变成敌人的‘鬼门关’,像尖刀一样扎在小高岭上!敌人是有飞机大炮,但3连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说完,杨根思自己带领3排先上了小高岭,让陈文宝带领1排、2排,堵住小高岭与1071.1高地主峰之间的豁口,并随时准备接应3排。

小高岭上,杨根思安排3排林排长与8班守左翼,自己带7班、9班和营机炮连一挺重机枪守右翼。3排林排长知道右翼是美军攻击重点,执意自己带人防守,杨根思说了句“执行命令”,便和7班、9班一起整固右翼阵地。

11月29日拂晓,美陆战1师突围行动开始。他们首先集中火炮和11架F-86型飞机,对3连阵地猛烈轰炸。雨点般的炮弹倾泻在小高岭上,发出阵阵尖厉的呼啸和沉闷的爆炸声,小高岭上一片火海,严寒凝结的冻土被翻了一层又一层。

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杨根思知道这才是敌人进攻的前奏,于是命令战士们利用工事、弹坑隐蔽,做好痛击美军进攻的准备。

林排长挪到杨根思身边低声说:“3排一半都伤亡了。”

刚上阵,还没照面就损失这么大,杨根思恨得牙根直痒,对3排排长说:“我问你一句话,怕不?”

林排长用十分真诚的目光看着杨根思:“连长,你是全军大英雄,连毛主席都见过,你都上阵了,我还怕个啥?只要我们勇敢,就不怕敌人猖狂!”

炮火延伸后,美军陆战1团3营长里奇中校把先前败退下来的工兵连、勤务营和通信营拼成一个连,在副营长麦亚斯带领下朝小高岭发起了冲击。

杨根思冷静地观察着美军的动作,命令战士们:“等敌人靠近再开火。”战士们也学着连长的样子,子弹上膛、拧开手榴弹铁盖,手指套上拉环。

美军兵越爬越近,60米、40米、30米……杨根思率先一枪撂倒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大喊一声:“打!”重机枪随即向美军射出密集的子弹,一枚枚手榴弹在敌群中开了花。

美军没想到志愿军阵地突然增强了火力,丢下一片尸体,连滚带爬溃逃下去。

迷信武器装备的美军,马上调来了8辆M26坦克,在猛烈炮火支援下,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杨根思沉着冷静,当美军靠近时,命令手榴弹、轻重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只见前面的敌人抱头往回跑,后面的敌人还在不断地往上涌,小高岭前一片混乱。

趁此机会,杨根思带领战士们跳出工事,冲进敌群,用刺刀、铁锹、石块同敌人拼杀。没有格斗意志的美军再次向山下退去。

被堵在下碣隅里的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清醒地知道,志愿军的包围圈在缩小,部队若无法前进,将面临灭顶之灾。于是,发疯似地催促营长里奇尽快拿下小高岭。

里奇却在报话机里讨价还价:“我需要炮火支援!”

史密斯烦躁地回道:“里奇中校,炮兵I连不已归你指挥了吗?”

里奇说:“这还不够,我请求将炮兵H连的155榴弹炮也归我指挥。”

史密斯答应了里奇的请求,强调说:“好好表现,要给我炸烂小高岭!”

不一会儿,得到了炮火加强的美军陆战1团3营,用155榴弹炮和105榴弹炮对小高岭开始了疯狂射击。

一时间,小高岭上面炮声隆隆,弹片横飞,3连经受了更加严峻的考验,不断有血肉残躯被炸上寒冷的天空。

紧接着,美军以8辆M26坦克为引导,再次发起了攻击。看着隆隆上来的坦克,杨根思这个第3野战军有名的爆破大王怒从胆边生,抱起炸药包,决心先干掉它。刚要跃身,却被战士赵有新给拉住了:“连长,我去。”

赵有新抢过炸药包,直奔先头敌坦克。杨根思大喊:“火力掩护!”

在战友们掩护下,赵有新隐蔽地贴近了坦克,敏捷地将炸药包塞进坦克履带,还未等他撤回,“轰”的一声巨响,领头的坦克就在硝烟中趴窝了。

赵有新的壮举吓住了后续跟进的坦克,纷纷掉头。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也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被打得恼羞成怒的美军,改变战法,集中重炮及“B-29”型轰炸机,将炸弹、燃烧弹、凝固汽油弹,一股脑地倾倒在小高岭上。顿时,小高岭变成了一座火岭。

随后,敌人发起了集团冲锋。面对兵力、火力占尽优势的美军,杨根思和战友们毫无惧色,在美军进到半山腰之际,杨根思果断命令8班从山腰插向美军侧面,拦腰打击。他和3排排长则率领战士们在轻重机枪掩护下,猛虎下山般往下冲。美军突遭两面夹击,顿时惊慌失措,丢下几十具尸体,狼狈逃窜。

战至上午10时,杨根思带领3连,以顽强的战斗意志和机智灵活的战法,硬是以劣势装备,接连击退了美军8次进攻,坚决守住了小高岭。

趁着战斗间歇,杨根思派班长姜子义带人下去补充弹药,自己准备去结合部找指导员陈文宝,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打。

还没等杨根思见到陈文宝,美军榴弹炮又吼叫了起来,杨根思毫不犹豫扭头返回了小高岭阵地。

这时,姜子义带着弹药也回来了,还捎了一张副营长王国栋的纸条,上面写着:“亲爱的3连战友!你们是钢铁的连队,一定守住小高岭!我们相信你们一定能守住!”

杨根思把纸条揣进兜里,明白这就是决不能后退半步的命令,对剩下的战士坦言道:“同志们,我不想对大家隐瞒什么,任务摆在这里,决不能丢掉阵地!”

话音未落,敌人就又扑了上来。左翼阵地上,林排长带头冲上去刺倒一名美军,自己也被另一名美军刺中,接着又被一发子弹击中。牺牲前,林排长冲着杨根思方向喊了句:“连长,我没有完成任务……”

8班班长打完了汤姆冲锋枪的子弹,捡起一支步枪跳出了工事,接连刺倒了2名美军后,也中弹倒在了血泊里。

右翼阵地这边,打红了眼的重机枪手刘玉亭,一把扯去包扎在头上的纱布,抱起机枪还没打完一梭子弹,就牺牲在密集的弹雨中。

机枪排长扔出一枚手榴弹,急忙跑过来接替射击,将剩余的美军打了下去。

“王喜!”看着阵地前堆满了美军士兵尸体,杨根思大声喊着通讯员的名字。

受轻伤的王喜闻声爬了过来:“连长!”

杨根思问:“3排还有多少人?”

王喜指着机枪排长说:“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负伤的战士吴福。”

杨根思又喊机枪排长:“你的任务完成了,重机枪不能留给敌人,撤下去,实在不行就毁掉。”

随即命令王喜:“你把吴福背下阵地。”

王喜问:“连长,你呢?”

杨根思说:“丢了阵地就是丢脸。我们既不能丢阵地,更不能丢脸!”

王喜哭了:“连长……”

杨根思板起了脸:“执行命令!”

已经负伤的机枪排长哽咽着说:“杨连长,我回去怎么和营长交待啊。”

杨根思道:“你报告营长,小高岭阵地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只要我杨根思在,小高岭就一定在。”
机枪排长扛起重机枪,王喜背起受伤的战士吴福,一步三回头地撤下了小高岭。

现在,小高岭阵地上只剩下杨根思一个人了。他从容地脱下军帽,拍去尘土,端正地戴在头上,仰天深深地吸了口混有硝烟和泥土气息的冷空气,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搜集了阵地上所剩的武器:一包炸药、三颗手榴弹、一支驳壳枪。他在山岭最高处隐蔽起来,准备迎接最后的战斗。

敌人在一阵猛烈的火力袭击后,冲锋又开始了。杨根思沉着地用枪、用手榴弹、用石块阻击着敌人。

敌人从我方稀疏的火力判断,阵地上的志愿军已经打光,没有战斗力了。于是,怪叫着冲了上来。50米、30米、10米……见没有抵抗,敌人胆子越来越大,本来弯着腰的身子都直了起来。

就在这时,杨根思突然夹起最后的10斤炸药包,一把拉开了导火索,猛然从战壕里冲出来,双目紧紧盯着敌人,向围上来的敌群迎面走去。

美国兵愣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么近距离看到活着的中国军人,不明白这个衣衫褴褛、满面烟尘、步态坚定的中国人到底要干什么!

透过硝烟,突然他们发现了中国人肋下竟是“哧哧”冒烟的炸药包,瞳孔顿时放大,一声惊呼:“迈咖!”扭头就跑,有的还扔下枪想跑得更快些。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杨根思和他身边的40多个美军一起消失在了烟雾中。敌人碎成一片烂泥,英雄化作一团金星。

为保卫祖国,为朝鲜人民的解放,小高岭最后一个守卫者杨根思与敌人同归于尽,用生命实现了“人在阵地在”的铮铮誓言,完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

位于侧后营指挥所里的营长王贯一和副营长王国栋,远处172团指挥所里举着望远镜的团长王祥、政委李树人、参谋长刘锡文,都看到了这壮烈的一幕,不约而同喊出了:“杨根思……”

王祥发狠道:“打!坚决打!全国战斗英雄杨根思都牺牲了,我们要坚决打!部队打完了,我带警卫班上!”

团参谋长刘锡文冒着炮火冲到前沿,叫来陈文宝问:“3连还有多少人?”

“28个人,干部除了我,还有负伤的排长李福林,都能上。”指导员陈文宝咬牙答道,心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

“好!”刘锡文随后命令:“2连、3连各组成一个突击排,由郁怀虎和李福林分别担任突击排长,你和2连指导员蒋滨带队,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夺回小高岭,为牺牲的杨连长和战友报仇!”

夜里11时,1071高地上的重机枪率先开火,瞬间压制住小高岭上的美军火力,没等敌人反应过来,两个突击排就一顿手榴弹冲了上去,将守敌悉数击毙。冲在最前面的陈文宝和多名战士英勇负伤。

这场针对1071.1高地和前面小高岭的鏖战,俨然成了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的噩梦。战至最后,即使172团这个58师头等主力团打得仅剩下团长王祥带着8个不满编的排,史密斯也没能够跨越1071.1高地和小高岭这道屏障。

美军陆战第1师这个不可一世的“二战王牌”“美军精英”,在长津湖之战中受到重创,吞下了建师以来第一颗“败果”。据战后美军方统计,陆战1师此次共损失1.17万人,其中战斗减员4414人,非战斗减员7313人,除两个团部分兵力逃窜外,大部分被志愿军歼灭。

英雄杨根思及其3连与全团一起,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惊天动地的英雄赞歌!为我军发起总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杨根思牺牲后,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为杨根思追记特等功,授予他首位“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级英雄”称号,并颁布命令,将其生前所率领的3连命名为“杨根思连”。这是对英雄杨根思的最高褒奖!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追授杨根思“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一级勋章、金星奖章。

“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杨根思原名羊庚玺,幼年时就是孤儿,靠放牛、做童工、拉人力车等谋生,四处漂泊,受尽了煎熬,心中充满了对旧社会的痛恨。共产党来了后,穷人过上了好日子,羊庚玺分到了土地。

翻身后的羊庚玺,从心眼里感谢共产党,决心跟着共产党,参加了民兵,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3年的一天,区干部在羊货郎店召开秘密会议,正在放哨的羊庚玺突然发现了敌情。危急时刻,他机智、果断地用手榴弹炸跑了敌人,同时用爆炸声通知了区干部安全转移,第一次显示了羊庚玺过人的胆识和智慧。

1944年新年刚过,苏中抗日根据地掀起了参军入伍的热潮,早有参军志向的羊庚玺立即报了名。

阴差阳错的是,新四军登记人员误将羊庚玺听成了杨根思。从此,羊庚玺消失了,1营3连花名册上有了个名叫“杨根思”的新战士。对羊庚玺来说,他更喜欢杨根思这个新名字,这让他思根不忘本,脱胎换骨成为一名革命军人。

2月22日,参军没有几天的杨根思,就首次参加了战斗。战斗中,杨根思手持一根长矛,勇敢与敌人展开搏斗,将长矛刺进了敌人心窝,缴获了第一杆枪。

初战得胜,让杨根思战斗热情高涨,战胜敌人的信心倍增,“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成了他的口头禅,并果真越战越勇,屡立大功。

1945年初夏,在桃花山战斗中,杨根思又第一个冲上山,抢占了制高点;孝丰城出击时,杨根思用两枚手榴弹炸掉了敌人重机枪扼守的哨口,为部队进攻开辟了道路。“浙西自卫战”结束后,杨根思被评为全团的战斗模范。同年11月,杨根思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飞快进步成长,让杨根思激动不已,他庄重地向党组织表示:“要像优秀共产党员那样去战斗,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党。”

1946年6月,在攻打泰安天主堂的战斗中,杨根思面部受伤,血肉模糊。因来不及清理创口,班长只得连眼睛一块儿给他包扎上,随后命令他撤出战斗。但他不顾伤痛,坚决不下火线,从地上摸起手榴弹,大声问道:“班长,朝哪个方向打?”

“左前方!”在班长的指挥下,蒙着眼睛的杨根思扔出去2颗手榴弹,竟然神奇地命中了目标。最终,他用18颗手榴弹攻下了全城的制高点——天主堂。

战斗结束后,他又被评为战斗模范。《泰安战斗特刊》报道了他的英勇事迹。

1946年10月,在鲁南郭里集战斗中,杨根思冒着国民党守军严密的火力封锁,机智、灵活地把拉雷送到了国民党守军碉堡下,拉雷因受潮没有爆炸。杨根思再次冒着敌人的火力向碉堡送上拉雷,但拉雷依然没有爆炸。眼看总攻时间快到了,心急如焚的杨根思顾不得疲劳和危险,瞅准敌人火力间隙,一个猛冲窜了出去,在战友们掩护下,再次送上了拉雷。一声巨响,三颗拉雷同时爆炸,国民党守军的碉堡被炸掉了一半。战斗结束后,团授予杨根思“爆破大王”光荣称号。

1947年2月的齐村战斗中,已是副班长的杨根思,在战友的掩护下,抱着炸药包冲到一个圆形大碉堡前,放好后正要拉弦,突然听到碉堡里的敌人正吵嚷着要投降,而领头军官不同意。杨根思当机立断,抱起炸药包跳入交通壕,飞起一脚踢开碉堡门,大喝一声:“缴枪不杀,谁敢顽抗,通通报销!”说着,就做出要拉弦的姿势。一看这阵势,碉堡内近一个排的敌人乖乖地爬出来缴了械。战后,杨根思被授予“华东一级人民英雄”称号。

1948年的淮海战役中,已是排长的杨根思,率领一个加强排勇猛突入敌阵,以少胜多,又一次成为“华东三级人民英雄”。

从1944年到1949年短短的6年军旅生涯,让杨根思从一名苦大仇深的穷孩子,锻炼成为一名钢铁战士。1950年9月,杨根思光荣出席了在北京召开的“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幸福地见到了毛主席、朱总司令,亲耳聆听了领袖的教导,进一步增添了敢打必胜的英雄气概。

成为军内外闻名的大英雄后,杨根思担任了3连副连长。但从小没上过学的他,文化水平十分有限,他自己也很着急。

为了培养杨根思,上级专门把杨根思最信任的战友陈文宝调来当3连指导员。58师政治部主任朱启祥专门交待陈文宝:“调你去3连当指导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多关心帮助杨根思,你给他吹起冲锋号,向文化大进军。”

杨根思听说了后,对陈文宝说:“指导员,你尽管吹冲锋号,我杨根思绝不落伍。学文化也跟打仗一样,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杨根思说话算数。从此,不管训练有多忙,文化学习从没间断过,文化和思想水平进步飞快。

通过孜孜不倦的学习,杨根思增长了带兵经验,当了连长。他对连队战士十分关心,心细如发。一次检查着装,发现有个战士鞋子破了,脚指头露在外面。杨根思不但没有批评着装不整齐,反而拿出自己的一双新布鞋让战士换上。

这双新布鞋不是普通的鞋,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小姑妈送的,杨根思即便光着脚板也不舍得穿。但看到战士露着脚指头,就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杨根思的这些无私举动,使他深受战士爱戴,他说要冲,就没有后退的,这也是3连战斗力强的原因之一。

“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长津湖之战,20军在击败美军陆战1师过程中贡献突出,但也损失巨大。战后,9兵团所属部队足足休整了5个月,才缓过劲儿来。

休整过程中,172团团长王祥直接下令从各单位抽调骨干力量,加强“杨根思连”3连。连领导和部分战士是新换的,但换人不换心。3连新班子狠抓革命英雄主义教育,使老连长杨根思“不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的精神得以传承。

新任指导员卢国生激动地对全连讲:“老连长杨根思用生命证明了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用勇敢证明了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我们要用荣誉证明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从此,“三个不相信”在“杨根思连”叫得更响。

经过休整后的3连,在五次战役中再上战场,在攸关生死的华川阻击战中,打了场可与长津湖小高岭之战相提并论的硬仗。

1951年初5月下旬,美军第8集团军新任司令官李奇微,对连续进行了五次战役、战线拉长、补给不济的志愿军发起了“闪击战”,妄图将志愿军拦腰斩断。同时,老对手美7师又出现了,直取华川城,意在阻断我军退路,用心极为险恶。

后撤中的志愿军58师师长黄朝天,途径华川城时,从越来越近的炮声中,发现了美军的阴谋,在没有受命的情况下,以大局为重,立即就地展开,仓促投入阻击。

58师以173、174团为一梯队,迅速抢占了华川以北的战略要点,在公路两边配置了反坦克小组,坚决阻止敌人的进攻,掩护后续友军通过和伤员、物资的转移。以172团为二梯队,“杨根思连”在二梯队编成内。

6月1日,美军连续向58师所占各个阵地猛攻。面对穷凶极恶的美军,173团利用地形优势节节抗击。6月5日,美军32团攻上了173团阵地。至此,58师只剩下师预备阵地最后一道防线。

正当美军认为志愿军58师已经精疲力尽,其最后的阻击阵地可一鼓作气拿下时,黄朝天师长果断变招,启用172团转守为攻,经三天激战,挫败了敌人的企图。

6月6日下午5时许,预备队172团的王祥团长派通信员通过炮火封锁线送来一封信,要求待命的3连利用夜暗出击,夺取美军占领的425高地。

时任3连连长柴文德、指导员卢国生立即将全连紧急集合在一片松林里,做了战前动员。卢国生知道全连此时的心情,大声说:“枪炮声已经听了10天了吧,大家都憋坏了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晚我们就上425高地,要像老连长杨根思那样去战斗,打败敌人,再立新功。”

天黑后,3连沿山脚向南运动。炮弹在四周爆炸,夜航机在头顶打转,他们避开道路,登上陡险的山坡,通过了敌人炮火封锁区,来到425高地进攻出发地域。连长柴文德带1排向东南插去,切断敌人后路,其余力量向主峰发起攻击。

敌人的子弹暴雨般扫来,5班班长徐其婉率领全班最先冲上了山头。敌人见志愿军人数就十几人,疯狂反扑过来。一个比徐其婉高半截的美国鬼子冲到了徐其婉面前。

徐其婉猛一窜抓住敌人手里的卡宾枪,两人扭打到了石崖边上。美国鬼子忽然发觉底下是深不可测的悬崖,惊呆了。说时迟,那时快,徐其婉猛然发力一推,将美国鬼子扔下了石崖。
这时,后面3个班都冲了上来。徐其婉从崖边蹦起,冲向敌群。剩余敌人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主峰为我军夺占。

接着,连长带的1排也占领了南侧小高地。3发胜利占领425高地的绿色信号弹冲破夜空,残月下是敌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东倒西歪的帐篷,以及丢弃的枪支、弹药、罐头……

拂晓时分,敌人一阵猛烈的炮击和轰炸后,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反扑,但都被3连勇士坚决打退。

主峰上最后只剩下5班5人了。徐其婉边组织战士们搜集枪弹边说:“困难再大,也没有我们的决心大,只要我们在阵地上,就叫美国鬼子来多少,死多少。”

不久,敌人又以两个多连的兵力从三面向3连发起进攻。徐其婉用缴来的重机枪扫射敌人,整批敌人在他面前倒下。重机枪子弹打完了,就换轻机枪,轻机枪发生故障,又换卡宾枪,直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指导员卢国生见情况紧张,连忙把预备队9班调来。喊了声:“跟我来!”就带人向敌侧后杀过去,将敌人的三面冲锋击退。

连续三天的严防死守,3连这支被命名为“杨根思连”的英雄连队,让美7师在425高地前丢下了百余具尸体,以1个连全歼美军1个连的战绩,打赢了这场没有弹药、没有食物补给的阻击战,极大地打击了美军气焰,鼓舞了我军士气,为我军突破美军包围贡献至伟。战后,被荣记集体二等功。

战争结束后,进入长期的和平建设时期,“杨根思连”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在他们眼里,仍旧是永远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杨根思连”接到紧急驰援彭州的任务。他们星夜兼程,于15日凌晨到达指定任务区,在“黄金救援期”内抢救了8条生命,并将施援灾区受损情况,第一时间准确报告给了抗震救灾指挥部。

其后,“杨根思连”又奉命开进地震中破坏极为严重的草坝村,日夜奋战,清理地震废墟,掩埋遇难者遗体,为村民修建遮风挡雨的过渡房,进行灾后重建工作。看到村民灾后生活清苦,连队就把收到的慰问品分送给老乡。

当“杨根思连”完成抗震救灾任务奉命返回时,乡亲们全部赶来送行。面对依依不舍的乡亲们,汽车一停再停,不到5分钟的车程却走了一个半小时……

同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杨根思连”“全国抗震英雄集体”荣誉称号。

2016年,“杨根思连”奔赴南苏丹执行维和任务,不仅要为难民营和数量庞大的难民提供武装庇护,还要进行侦察、巡逻。很多在国内难以遇到的困难,都被他们一一化解。

2016年7月8日,南苏丹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爆发激烈交火,中国维和军营第一时间进入一级战备,全力阻止流血冲突,保护难民安全。已执勤一天的“杨根思连”下士李磊主动请缨,要求继续留在战位。原本未安排当日执勤的杨树朋也专门找到连长王震:“那里交火激烈,很需要经验丰富的老炮手,让我上吧!”

10日18时39分,李磊、杨树朋所在的步战车突然被反政府军火箭弹击中,爆炸起火。5名战士受伤,李磊、杨树朋二人因伤势严重,抢救无效壮烈牺牲。两位年轻烈士面对险情毫不退缩,用生命践行了蓝盔勇士的铮铮誓言。

当战斗英雄、做强军标兵,是“杨根思连”官兵的共同追求。

宁肯备而不战、不可战而无备。连队坚持方案预案、行动演练、车辆状况、备品附件、战备储水“每周五个过一遍”,确保所有车辆油料满基数加注、物资装备常年随车存放,战斗装具按编号放置,遇到突发情况能够闻令而动。

2005年5月,美国原国务卿基辛格博士率团到“杨根思连”参观。对连队官兵威武严整的形象、周到细致的礼节印象深刻。临走时,基辛格博士挥笔写下留言:“希望我们两国之间永远不要兵戎相见。”

一年后,美国国防大学准将班代表团来旅里参观访问,该连又一次担负了课目演示任务。当一辆辆战车如下山猛虎直扑敌阵时,代表团团长桑尼沃德上将连连称赞:“中国陆军世界第一!”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杨根思连”命名70年来,一茬茬老兵离开军营,一批批新兵走进连队,雷打不动地每晚点名点到“杨根思”时,全连官兵都会齐声答:“到!”雷鸣般的吼声震天动地。英雄从未离开,让人心潮澎湃。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那面用老连长杨根思鲜血染红的“杨根思连”战旗,一直在3连高高飘扬。连队党支部多次被表彰为“全军先进基层党组织”“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荣立集体一等功2次、二等功8次、三等功23次。

作为具有传奇色彩的英雄连队,一代代“杨根思”传人血脉里,一直流淌着舍生忘死、向死而生的满腔热血;蕴含着奋斗不止、争取光荣的钢铁军魂。

在质量建军的漫长征途上,老连长杨根思“三个不相信”的英雄宣言,已经化作永恒的精神利剑,鼓舞3连“逢敌亮剑、亮剑必胜”,以压倒一切的英雄气概,不断进取,阔步向前。

 

(《人民周刊》2023年第4期)

(责编:张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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