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马上进站了,请乘客们分散车门,有序候车……”在地铁16号线,听到女播音员的报站,如闻天籁。有人说,这声报站,以及全家便利店的进门音乐,成了当下上海市民最想念的声音。大江东工作室体验了一把地铁16号线,从罗山路站乘坐到滴水湖站,彼时尚不知过了两天它也将停运。
4月1日起,为配合防疫需要,上海轨交仅浦东区域的6号线和16号线运行,运营时段为每天7时至20时,列车班次间隔20分钟。其他线路均暂停运营。
封控初期,这两条线搭载沿途医护、公安干警和社区志愿者,解了不少燃眉之急。5月8日母亲节,东姐东妹在地铁空旷的车厢里穿行,找到零星的乘客,倾听了他们的故事——
“小区变防范区后,我就赶着回家看妈妈了”
从龙阳路站上车的程小姐,独自一人坐在车厢内,望着窗外出神。她的手全程扶着一个行李箱以免滚走。行李箱周围是四五个塞得满满的手提袋,有衣服、洗漱用品和牛奶饼干等零食。此前,她住在龙阳路站附近的小区,已经封控超过一个月了。最近小区成为防范区,她连忙收拾行李,向小区作了出门申请,赶在母亲节这天,奔向惠南镇的母亲家。
幸好,她家和母亲的家,都距离地铁站不远。她拖着一个行李箱,再背上四五个布袋,独自一人还能应付。“以前的母亲节,我都会给妈妈准备一束鲜花。现在,实在买不到鲜花了。不过,能回家陪妈妈过节,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只要地铁还开着,我就继续去上班”
5月8日下午4点,在浦东惠南镇一家药房上班的潘大姐,登上了16号线。她在药房值班3天了,得回家喘口气,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疫情以来,药房其他员工陆续被封控在小区。潘大姐住在书院镇自家宅基地的自建房里,周围是农田,与邻居家相隔甚远。因此,除了按规定做核酸,她的出行尚未受太多影响。村里发了几轮生活物资,好在自家有地,种啥吃啥,邻居间也会互通有无。
4月1日起,上班时间被拉长,中间还随时有不确定性因素:不知道何时会被封控在药房,说不定哪天村里防疫措施变严,回不了家怎么办?更关键的是,由于财务封控在家,药房2个月没发工资了,“我老公劝我别去上班了。但药房老板一个劲给我打电话,说这家店只能靠我了!”潘大姐说,“我在这家药房工作6年,相信老板的为人。每天那么多买药电话打进来,永远忙不完,我也没心思想辞职的事。”
正说着,一位居民打电话来询问买药。“高血压的药明天到货,我明天一早上班就打开系统,你直接在美团下单。”才离开店里不久,不少居民就打电话追过来,潘大姐一个个悉心回复。“只要地铁还开着,我就还去上班。”潘大姐说。
作为一条郊区放射线路,以前上班高峰期,16号线从滴水湖出发,一路搭载上班族开往市区,中途几乎没人下车。16号线站距较长,设计时为了乘坐舒适度,安置了较多横排座椅,随着临港新片区开发建设,16号线沿途热闹起来,原先的座椅设计阻碍了载客量增加。上班族吐槽颇多……
近一个月,潘大姐倒是没再受过早高峰之“苦”。不过,她还是希望16号线尽早恢复从前的热闹。
坐地铁出门配药的志愿者大哥
一位志愿者大哥一直焦虑地看着手机,脚上还套着防护服的鞋套,他出门的时候一定很赶。东妹与他攀谈中得知,他是去买药。小区附近药房缺药,而有货的药房外卖无法送达。他和邻居在网上一搜,发现地铁16号线还开着,虽然他的起点和终点站都距地铁站较远,但好在有共享单车,打到出门条,大哥就踏上了地铁“买药之旅”。
家住惠南镇的护士小周,之前很少乘坐16号线。疫情一来,她原先的上班线路停运了,仅剩距离医院“遥远”的16号线。刚开始,她选择骑共享单车解决上班的最后5公里,但骑了几天便体力不支,有一次连续工作20多个小时,临下班时,都站不住了,骑共享单车差一点摔倒。后来,她便和同事借了一辆电瓶车,从医院到地铁站省力了一些。
“找到一份新工作,坐地铁就能去,太幸运了”
初夏的上海,天气暖洋洋的。一个小时的地铁途中,仅有三四位乘客上车。每个人都很快沉沉睡去,不知道他们此前熬了几个通宵。
一位身穿保安服的“睡觉哥”,在嘈杂的地铁运行声中几乎睡了一路。到达终点站的前2站,才悠悠醒来。他是从龙阳路站上车的,之前工作的小区最近升级为防范区,不再需要这么多保安了——他失业了。
3月中旬,防疫形势骤然严峻,他租住的宿舍回不去了,只好在保安亭里“猫”了一个月。封控突然,保安亭里什么都没有,好心的居民送来了铺盖和一些方便食品,后来又有了统一发的盒饭。
来上海打工4年,“睡觉哥”每个月都要寄钱给山东老家的妻儿。他不能失业啊!好在他在上海有不少朋友,很快便找到一份在临港工地的保安工作。不过,他对收入和工作时长还完全未知。“能找到一份工作,坐地铁就能去,已经很幸运了!”
相比眼下动辄数百甚至上千元的“打车”费,地铁16号线显得平价又实惠,我们从罗山路到滴水湖,50多公里车程,只要8元。
16号线从龙阳路站到滴水湖站,全长近60公里,穿越了周浦镇、航头镇、新场镇、宣桥镇、惠南新城等多个街镇,在疫情期间为这座城市中许多茫然无助的人带去了一丝希望。
到达滴水湖站后,“睡觉哥”拎着简单的行李准备出站,为他介绍工作的朋友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就在我们乘坐16号线的两天后,听到通告:5月10日下午13时起,至另有通知时止,上海地铁6号线和16号线全线停止运营服务。至此,上海轨道交通全网络所有线路车站均停止运营。不由地想念起曾经偶遇的他们,庆幸于程小姐和“睡觉哥”赶上了16号线,一位能和母亲团圆,一位找到了终点站临港的保安工作。但也想到,药房的潘大姐、护士小周这下子怕是没法上班了;还有那位志愿者大哥,又要多几分焦虑了吧!
所幸,上海疫情防控形势正在向好。相信16号线,以及上海更多的地铁线路,在不远的未来,会载着程小姐、潘大姐和“睡觉哥”和更多的旅人,热热闹闹驶向他们的家和打工的地方。